索菲亞心靈花園

    除夕下午買完東西回家，停車場巧遇弟弟夫妻倆，車上搬下從娘家和飯店帶回來的年菜，數量之多，陣仗之大令我咋舌。與弟弟夫妻一起吃年夜飯十多年來，每年都見滿桌豐盛，知道每年除夕他們夫妻倆總是忙著張羅祭祖、年夜飯和初二招待妹妹一家回娘家的菜肴，卻是第一次看見他們的忙碌和辛苦。

    傍晚弟弟通知一切就定位了，等我上樓一起祭祖，這是從小的記憶和父親留下來的傳統。有記憶以來，除夕下午，父親就在客廳開始佈置祭祖的供桌，寫著歷代祖先之牌位的紅紙上是他漂亮的毛筆小楷字，每年寫一次，大年初五燒掉送走祖先們。後幾年，他寫了還會問我，今年寫得還好嗎？他字是否退步了？有沒有寫得正，他不要歪歪的牌位，這樣一張小小的紅紙牌位是他多麼重視的事，卻在過世前二年，他不再提筆寫，要弟弟用電腦印就好，那時只當他嫌舖紙磨墨麻煩，卻沒有意會到是幾次中風與心臟病，身體狀況不佳，筆拿不穩了，加之母親已不在，無心過年，連每年最重要的事都沒有動力了。

 進門看到桌上齊全的供菜，我把花插上，酒杯滿上，紅蠟燭點上，一人一柱香，在父母相繼過世的20年後，我們仍然保留這項傳統，對弟弟與弟妹我有說不出的感謝和感動，謝謝他們願意不嫌麻煩地傳承下來，與其說是傳承，我想更多的是我們對父母親的思念。農曆年是母親非常大的挑戰，身為職業婦女，她沒有太多時間準備年菜，尤其父親對除夕祭祖、年夜飯和初二祭拜祖母的菜色和數量都有要求。接近過年時，總可以感受到她明顯的備戰狀態，一整個年假期間的菜單都在她腦子裡，除夕早上陪她上市場，發現有好多樣都是早跟攤商預訂好的，原來2、30年前她就用預購的概念處理這些，當天只是去取貨和買青菜類，材料買回來，我先幫忙整理，好讓她抽空上美容院去整理頭髮，接著就是準備年夜飯大作戰，這就是母親，永遠不浪費一分一秒。全雞，全魚，一整大塊肉，外加素菜，湯，9道菜擺滿一桌，這是除夕祭祖，大年初二祭拜祖母又是另外9道菜，母親的農曆年就在廚房忙不停。她在世的最後一個過年，因病無法久站，廚房由我操刀，才深深體會她的壓力和疲累。當時很不諒解父親，無法理解為何過年一定要為了祭拜這些事這麼折磨母親，雖然從未聽母親抱怨過。

手持清香一柱，站在桌前默禱。心裡好多感觸湧上來，我懂了父親的堅持，祖父早逝，與祖母相依為命，20歲到臺灣是來旅遊探路，卻與祖母就此天人永隔，連忌日何時，安葬何處都不得而知，只得用生日當忌日（大年初二）。對父親來說，孤身來到臺灣能有一個完整的家，他感念祖先，要單獨祭母是他對母親無法盡孝的遺憾，只能以此表達內心思念；母親願意這樣配合，是要強不服輸的她要讓父親知道，她有能力完成這項重責大任，即使這些祖先真的離她好遙遠！

16年後的今天，我仍只默禱在心裡，無法開口講出來，對父母太多思念和遺憾會讓我淚崩。永遠記得父親曾看著牌位跟我們說，有一天我也會到那牌位裡去，一起讓妳們拜，看著妳們吃年夜飯，或許就是這樣的念想，讓我們願意傳承祭祖這件事。明年，我想在除夕祭祖時大聲請父母親來團圓享用年夜飯，我，應該可以做得到了。